国家队建设管理冷思考：做好该做的，其余交给比赛 | 专栏

做好该做的，其余交给比赛——对(足球)国家队建设和管理的思考。

专栏作者：有的谈

是死亡！是死亡！

我可能会死！我可能会死！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活！

我可能还活着！我可能还活着！

——「哈卡舞」

刚刚过去的世界杯附加赛，新科欧洲杯冠军意大利国家队爆冷，不敌北马其顿而无缘2022卡塔尔；同样尴尬的还有葡萄牙国家队，这支2016年欧锦赛的冠军队伍, 虽然拥有以C罗为代表的世界顶流明星球员，却也无法提前获得世界杯入场券，昨晚心惊肉跳地踢完附加赛, 方才压哨闯入世界杯决赛圈。 亦可怜可叹!

毋庸置疑，当今乱世，各方争霸，决战世界杯绿茵赛场，是一个主权国家争夺至高无上的「软实力」硬核地位的战场。

因此，提高国家队竞赛成绩，便是每一个国家足球发展中最艰巨的任务和终极使命。

中国足球跌跌撞撞走了近30年职业化改革之路，职业化成败暂且不表，单在寻求国家队成绩突破上也是倍感吃力，饱受诟病。我相信，成千上万关注中国足球的有识之士都曾发问：

世界上足球国家强队的成功秘笈是什么呢？中国足球的未来之路又在哪里？

开篇那段是新西兰毛利人传统的「哈卡舞（Haka）」的念词，据说身披全黑「战袍」的新西兰国家橄榄球队每逢与对手对决时，都会表演这段瞋目裂眦、气势如虹的战舞，以鼓舞士气同时震慑对手。

的确，即便没有亲临现场，但凡看过比赛转播视频的观众，也能从黑色军团的捶胸低吼中，充分感受到弥漫在赛场上那原始的野性和战斗的欲望——战斗的号角！是的，他们来自享誉世界体坛的「全黑军团（ALL BLACKS）」，也就是新西兰国家橄榄球队，被称为史上最成功的运动队，也是能以超过77%的胜率（相对）持续保持成功战绩的球类团体运动队。

詹姆斯·柯尔（James Kerr），这位致力于帮助精英团队创造高绩效文化的商业顾问，通过对新西兰国家橄榄球队的跟踪调研，写了一本有关领导力的书——《全黑军团》，「哈卡舞」歌词便摘录自引言部分，令人印象深刻；就算不吼，单单念出来就已经振聋发聩到瑟瑟发抖。

作为一本典型的现代企业管理类工具书，既然副标题是「向世界冠军球队学习长赢法则」，著名央视体育媒体人张斌自然义不容辞做推荐序，题为「探寻全黑队持续成功的秘诀」。

「冠军球队」「长赢法则」「持续成功」，还「秘诀」，多么诱人的字眼啊！仿佛东方不败看到葵花宝典……当然，现实并非武侠小说，而一支冠军球队的成功经验，也不可能夸张到成为放之四海皆准的武功「秘笈」。

然而，如果不是念咒语般的「哈卡舞」起到作用，那又是什么呢？

我看到满纸重复率极高的这些词汇：

愿景、信念、目标、使命、价值观、领导力、执行力、所有权、责任制、高绩效、自主驱动、组织文化、品牌管理、变革策略、人才战略、资源配置、结构化体系、标准化交付、边际收益等等等等。

很眼熟啊，没错儿，运动队的企业化管理正是「全黑军团」的制胜秘笈。

而另一位橄榄球冠军队教练，曾执教英格兰橄榄球国家队的克莱夫·伍德沃德（Clive Woodward）亦曾感慨：「管理一支成功的运动队，与管理一个成功的企业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肉眼可见的共识。足球比橄榄球更圆，想必此「秘笈」运用起来应该更加圆融无碍。

国际足联在2021年底颁布了《全球足球人才发展生态系统分析报告》。这是国际足联历史上首次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数据分析，前后历时一年半时间，全球共有205个国家足球会员协会参与。研究结果和比较数据来自2140份完整调查、2734份完整模板、1143份访谈和854份足球青训学院。

《报告》针对各国的足球发展生态，特别是针对各国协会对国家队的建设，做了系统性的扫描式普查，并将世界排名前100位国家协会分为三档：1-20位为第一档，21-50位为第二档，51-100位为第三档。根据调查与研究，报告明确指出，如果希望拥有成绩优异的各级国家队，该国协会必须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好系统性的建设工作：

战略制定

1. 战略、愿景和目标

2. 全年龄段建制与衔接

资源配置

1. 财政资源

2. 人力资源

3. 硬件资源

管理建设

1. 国家队DNA

2. 团队建设

3. 球探体系与选拔标准

4. 比赛/训练的数量与质量

5. 与俱乐部的沟通

6. 持续教育

7. 教练组与球员的评估和监督体系

国家队建设三要素

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在《从优秀到卓越》（Good to Great）一书中认为，一个「统一明确和清晰的战略、令人信服的愿景及目标」会成为推动企业（组织）走向卓越的根本动力。

遗憾的是，通过国际足联的调查发现，全球排名前100名的会员协会中有58%没有愿景、使命或战略来指导其男子成年国家队的发展；而恰恰在排名前20的第一档协会中，对各级国家队有清晰战略和目标的占到了95%！

《足球生态报告》强调的国家队体系建设概念，不正是现代企业的管理运营法则吗？提高国家队成绩与打造优秀卓越的企业难道没有共通之处吗？

大家耳熟能详的世界品牌星巴克咖啡，它的企业愿景是「为都市人群创造除了家与办公室以外的第三空间」。企业紧紧围绕这一使命，不断制定并实施相应的多维度企业战略，譬如环境塑造、产品研发、供应链及物流管理、数字营销、服务流程、员工关怀等诸多方面。

为了营造良好消费环境，在设计店面时非常注意：建筑材料的选用，店内色彩基调的选择，家具的设计与分布等。

再如另一细节，2008年的北美，许多星巴克门店会出售三明治为早点。当时的总裁走访了几家门店，发现早上店里的咖啡香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明治中融化的芝士味道。于是，公司决定取消三明治的销售，即便损失上千万美元的收入。随后又研发了一种新的，不会掩盖咖啡香味的三明治。

这一切都证明，星巴克充分地以在味觉、嗅觉、视觉、甚至听觉上为每一位顾客创造最舒适的体验为企业核心目标。

体育领域同样的案例，来自前文提及的英格兰橄榄球国家队。主教练克莱夫·伍德沃德（Clive Woodward）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接管英格兰橄榄球队时，聘请了管理咨询顾问汉弗莱·沃尔特斯（Humphrey Walters），并一起着手发展球队组织文化变革，「从车道到车道」重构球员的经验，即从球员踏出家门为国家效力的那一刻开始到他们再次回到家中，这期间球员的一切都将被评估、分析，并与球队的价值观、目标和战略相匹配。

窥一斑而见全豹。假设我们国家队的战略目标是取得比赛胜利的话——相信没有异议，那么，围绕着国家队的教练员选聘、球员选拔、技术提升、战术演练、情报分析、数据采集、体能训练、科研支持、伤病康复、营养膳食、甚至交通后勤，心理辅导等等诸多方面，必须有目标统一、分工明确、相互协做和运转高效的强大支撑体系。

当然，构建这样的体系需要优秀的人才资源与充沛的财务资源做坚实保障。换言之，如果我们没有系统化思维、战略性统筹、企业化管理、精英人才的引进，球队失败的概率将大大增加。而企业的经营管理莫不如是。

《足球生态报告》也明确指出：在国家队的发展战略中，合理的规划和发展各年龄段的青少年国家队并使之与成年国家队有效衔接至关重要。

所有成功的球星均从青年国家队步步成长，不同国家开始青年队建制的时间不同，但世界主流国家均开始了男子15岁至21岁，女子15岁至20岁及23岁的单年龄建制。

下图为全球前100名国家队拥有各级青年队的比例，排名前20的国家比例高于其他国家，我们的近邻日本目前也已经完成了男子队伍U15至U21的全年龄建制。

那么，全世界足球强国都在规划发展的各年龄段完整建制，对于培养国家队青年后备梯队又意味着什么呢？

用品牌企业的供应链管理做类比。星巴克的咖啡豆来自于世界各地，为构建全球供应链系统，近几年不仅在中国云南打造战略性供应链基地，从选址到产区培育、生产到烘焙形成完整供应链；而且在哥斯达尼加的圣何塞，还设立了星巴克咖啡农艺公司，聘用了一批土壤管理和田间作物生产专家，以改善咖啡种植的质量并确保品质的一致性。

再如，麦当劳的产品中需要大量的马铃薯作为原材料，1984年麦当劳公司和指定全球供应商为了在中国找到优质合格的马铃薯，先后从美国本土派出若干名马铃薯培育专家，前往黑龙江、内蒙古、河北、山西、甘肃等省进行实地考察、试验，最后终于将河北承德确定为麦当劳公司在中国的第一个马铃薯供应基地，整个论证过程超过三年！

从本质上说，国家队参加的国际比赛就是协会管理生产的终极产品，那么决定产品质量最重要的原材料就是「运动员」。然而，「运动员」的培养生产周期非常漫长，至少需要10-15年，况且都是由第三方提供而非协会自己管控过程。那如何保证「原材料」供应质量呢？如何检查「运动员」是否达到一定要求呢？能不能也建立一个完整的「球员」供应链体系呢？

目前相对成功的模式是，在球员青少年时期组织选拔营、安排训赛和实施辅助手段来「干预」运动员的培养过程或「强化」培养方法。

例如，法国足球协会和卡塔尔足协由国家投资组建超大型青训基地，产生了世界知名的「法国克莱方丹国家足球训练基地」和卡塔尔的「阿斯拜尔足球学院」，并根据众所周知的「一万小时定律」（这也是支撑各年龄段青少年优秀球员定期集训的理论依据），通过更加专注与强化的训练，培养出了一批批优秀的青年球员。

克莱方丹基地大门的牌子

除了完善「原材料供应链体系」，任何优秀的企业都知道引进核心人才，优化人力资源配置，科学的管理流程是提高生产效率的主要手段。

以五星级酒店管理体系中的人力资源配置为例，厨师长、行政总厨和餐饮总监都算是核心人才。厨师长或者叫头厨（Head Chef），是某一个餐饮点（譬如自助餐餐厅或者意大利扒房）负责其厨房运营（包括厨房员工），特别要负责菜品的质量。行政总厨（Executive Chef）则要负责整个酒店所有餐饮点（五星级酒店通常有4/5个以上）厨房的完善运营与统筹工作，还有整个酒店的食品安全、卫生防疫和成本控制等。

而餐饮总监（Food & Beverage Director）则负责餐饮前台服务体系的运行，包括服务流程与员工管理，特别是处理与消费者沟通，还要制定市场营销策略。这三者之间相互支撑、相互协作、相互监审，共同构筑并完善酒店的整体餐饮运营。同理，一支球队的良性运营，也要依靠球队主教练、技术总监、领队三者的高效配合。

据《足球生态报告》的全球调研，相较其他协会，排名前20的协会国家队管理部雇佣了更多的全职工作人员，平均67.9人（教练团队28人，外包全职人员平均47.8人），同时大量启用外部资源的外包服务是国际上的通行办法。

以英格兰国家队为例，其男、女足各8支国家队，附加残疾人和五人制共28支国家队，共计880名球员及员工为英格兰国管部效力，其中仅男足成年国家队和男足U21国家队就有49名全职员工。

毋庸置疑，团队建设是国家队管理的核心。一直以来，我国行业内外普遍存在的一个认知误区是「主教练包治百病」、「主教练能点石成金」。当然，无论对内对外，主教练是一个绝对高光聚焦岗位，千军统帅、球队的灵魂人物。

在世界足球史上，也不乏「一帅定乾坤」的传奇故事。在现代足球起源地英格兰，其国家队历史上只在1966年夺得一次世界杯冠军，当时的主帅阿尔夫·拉姆齐(Sir Alf Ramsey)居功至伟。

这位第一个两次入选英国足球名人堂的战术大师，曾毫不客气地向英足总索要了对球员的选拔权（之前英足总用一个「球员选拔委员会」来制约主教练），彼时用了十年的时间，结合本土球员特点与竞争对手的技战术特点，不断打磨并演进了英格兰国家队的战术体系，将424演变成了攻守更加平衡的4-3-3，在遭遇强敌时再布置一名后腰球员，变成4-1-3-2。

由此，率领英格兰队开创辉煌战绩，在世人面前改变了「屡战屡败」的「足球王国」的形象。

在那个年代，一支球队要想成功，找到一位伟大的主教练足矣。

阿尔夫·拉姆齐

然而，进入后工业时代，伴随信息技术革命、高科技的发展，现代足球也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演进，已经不再将成败维系于主教练一人，而是形成了以技术总监、主教练、领队为核心成员，依靠多学科多领域的综合干预团队，打造国家队整体建设。

国家队核心成员的建设和选聘，也已经不再是国家协会依照教练的要求，而是教练组及工作人员需要满足国家队整体战略和目标的需求来进行选拔。国家队团队以技术总监为总控，主教练管理队伍，统领球场内一切事物；由领队管理球场外一切事务。

根据《足球生态报告》分析全球趋势，在主教练管理的队伍层面，如下图所示，多分为五个小组，分别为：教练组、医疗组、体能组、数据分析组和球员关怀组，青少年队伍多增加一个教育组。

从图示中可以看出，世界顶尖国家队的管理已经进入分工细做、科学化系统化管理的时代。历史上最早给球队引入系统化管理思路的，是来自今天战火纷飞的乌克兰之名帅洛巴诺夫斯基。

他在1973年执掌基辅迪纳摩队之后，带来了四人团队：他自己负责捏合战术体系，泽连佐夫主管球员的个体训练，从旷工挖来的巴济列维奇从事具体指导；奥舍姆科夫做「情报支持」，也就是比赛数据的整理分析。洛巴诺夫斯基将足球运动视为动态系统，为了赢得冠军，除了场上的技战术要求，更强调场下的体能储备，尤其是运动后的恢复。

此外，他利用基辅强大军事工业的计算机人才，研发了一套记录和分析比赛的方法。比赛次日，分门别类的数据会贴在训练基地的通知栏，每一位球员站在数字面前，无法反驳教练组的评价与要求。

洛巴诺夫斯基的秘诀就是将数据分析与足球技术和体能训练高度结合，并对球队、球员进行系统化管理与控制。

1988年，洛巴诺夫斯基将苏联国家队送上了欧洲杯亚军的宝座，自己也获得「东欧足球教父」的美誉，为世界足坛做出了划时代的变革。如今的乌克兰，虽然满目疮痍、时过境迁，却也不得不令人感叹，冷战早期的前苏联在工业化和军事化水平上亦与西方不分伯仲。

舍瓦在获得金球奖之后来到洛巴诺夫斯基的铜像前

在意大利欧洲足坛有着举足轻重分量的，前AC米兰俱乐部资深副主席兼CEO，阿德尼亚诺·加尼亚尼在谈到足球产业时，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足球产业非常像美国电影工业。众所周知足球产业中的产品是90分钟的比赛，一部电影时长也基本是90分钟。

球场如同电影院，电视屏或者数字屏收看比赛就如同院线的运营模式。你可以花大价钱投资一部电影，不见得票房成功，而有时花小成本投入的电影反而成了「爆款」（Blockbuster）。在这个游戏中球员就是演员，主教练如同导演，国家队负责人或俱乐部主席/CEO如同制片人。

上世纪初，美国独立制片人托马斯·哈伯·英斯（Thomas Harper Ince），为改进早期电影制片体系的低效，最早提出制作人（或制片人）的概念。 「明晰岗位职责、优化控制流程、完善制度体系、统筹资源管理」是制片人负责制下好莱坞电影工业飞速发展的基础。

英国著名的电影产业学者史蒂芬·费勒斯研究了全球电影产业的工业化流程变化。通过考察好莱坞过去20年间每一年票房前200位的共计4000部影片，揭秘了制作人员的构成变化。研究结果显示平均每部电影的工作人员数量在20年中增长了77%，从350人升至620人。前期策划筹备以及中期制作人员上涨了53%，而后期制作部分增长了129%。

正如加尼亚尼所说，如果把每一场比赛看成一部电影大片的话，那为球队配置分工明晰、关联交迭的支撑团队就不难理解了——一切都是为了保障球队的胜利！

回溯现代足球发源地的英格兰，在18世纪60年代率先进入工业化时代，历经19世纪30、40年代产业革命、机器大工业、城市化进程的发展，促成了英国殖民扩张的需求，也保障了其全球扩张的经济与军事实力。

再看标志着现代足球产生的几个重要节点：世界上第一个足球俱乐部（英国诺丁汉郡）成立于1862年，英足总成立于1863年，英国职业足球联赛成立于1888年，此时正处于维多利亚时代后期，也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鼎盛时期。

近一个半世纪后的2020年，一部奈飞英剧《英国足球》(The English Game)，通过讲述来自工业革命发源地兰开夏郡的两家（棉纺织工厂）工人足球俱乐部，与代表着士绅精英阶层的老伊顿人队（Old Etonians）之间发生在球场内外的故事，生动展现了英格兰现代足球早期发展的历史背景。

这些影视作品从一个侧面证明，现代足球就是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伴生产物。

《英国足球》

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特点是：分工的演进，新科技的出现，每个个体专业化程度的上升，企业管理制度、劳动力市场的发展。那么，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为英国足球、欧洲足球的发展带来哪些先发优势呢？

显而易见的是，足球管理当中体现出的「工业化思维」和「企业管理体系」。而随着信息技术革命的到来，籍由技术革新，不断优化的世界一流的治理体系、竞赛体系、市场体系和青训体系，极大丰富了训练手段，提升了训练水平，激发了球员潜能。因此比赛愈发精彩，竞技水平不断提高。

以最近的国际足联男足国家队排名来看，前20名中，13个国家队来自工业化发达经济体，除了传统西欧国家外，来自北美的美国和北欧的瑞典分别位列13名和17名。

国际足联男足最新排名前20

得益于引领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及后来的信息技术革命带来长期的经济繁荣，作为现代企业管理制度发源地之一的美国，不仅有强大的好莱坞电影工业，病毒式全球传播的星巴克、麦当劳，同时也是当今世界头号体育强国、体育产业大国（疫情前仍位列「软实力」强国之首，疫情后下落至第六* Brand Finance）。

其足球运动的发展同样和国家经济发展一脉相承，虽然足球在美国几大球类运动中受欢迎程度较低于美式橄榄球、棒球、篮球，但是随着1994年美国在本土举办世界杯，1995年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成立后，又创建发展了全球独特的美国职业足球联盟（MLS），促使男女国家队迅速崛起。

其男足国家队如今悄然爬升至国际足联排名第13名，跻身世界准一流强队。而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已经扩充到28支队伍，是最新的德转足球联赛身价排名中唯一进入前十的欧洲以外联赛。

而经济发展水平明显落后于欧洲、北美，以巴西、阿根廷、乌拉圭、和哥伦比亚为代表的南美洲足球强国却仍排名世界前20位，又是为什么呢？篇幅所限不展开深入分析，但只从最新《国际足联全球转会报告》来看，南美洲是仅次于欧洲的转会球员来源国，南美洲球员主要转会目的地便是欧洲各大联赛。

此外，南美洲诸国在文化、语言与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等欧洲国度高度融合，许多巴西和阿根廷球员在欧洲成长和发展，或者拥有双重国籍，例如葡萄牙国家队的佩佩、西班牙国家队的科斯塔、意大利国家队的埃默松、若日尼奥以及托洛伊。可以说南美洲足球因附着于欧洲现代足球生态体系而强大。

阿根廷国家队在1958年兵败赫尔辛基之后，掀起了向欧洲学习的浪潮。阿根廷哲学家托马斯·亚布拉罕就此评论道：「那是一种现代方式，意味着纪律、卫生、保健、体能训练、专业主义、牺牲精神，福特主义的那一套全都进了阿根廷。」

同理，非洲排名靠前的塞内加尔、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这些国家都是前西欧主流国家如法属殖民地，参加1998年俄罗斯世界杯的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国家队的多数球员都是出生在法国的第二代移民球员。

不难发现，世界足球强国要么是早期工业化发达国家（以欧洲国家为主），要么是紧密依附在欧洲足球发展生态圈的南美或者非洲国家（其中多数是前被殖民国家）。

国际足联各大洲转会情况2021

作为我国邻邦的日本，是足球界经常拿来比较的：无论是国家队成绩，还是两国的足球文化等诸多方面都存在着一定差距。

以业内有普遍共识的「红山口会议」时期为节点，中日两国几乎同时开启足球的职业化道路。然而如今殊途未得同归，反而差距更大……原因有许多不再赘述，但我们是否忽视了事物发展规律的循序渐进？

30年前的日本其实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城市化和工业化的进程，进入了工业化发达国家行列。在1985年，其企业、政府和非盈利部门提供的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已经超过了63.2%。

而中国经济结构中对外贸出口和对内资本投资依赖度极高，又受到户籍、土地和社会保障等制度的影响，城市化进程受阻并滞后于经济发展水平，更远远落后于由资本积累推动的工业化进程。在工业和服务业在GDP中占有90%的时候，城镇人口才刚刚超过50%。

1992年中日工业化水平对比

2019年中日工业化水平对比

近三十年来，中国已经扭转了工业化全面落后日本局面，在工业门类、整体工业规模方面都超过日本，人均GDP和城镇人口占比都显著上升。

反观日本，国家队和联赛发展均已稳步向上健康发展的道路。国家队层面，以日本男足的实力，如今已经不担心能不能晋级世界杯，而是开始关心在世界杯上能走多远；联赛层面，J联赛持续保持健康稳定发展，并且在《国际足联全球转会报告》中是转会收入排名前25中唯一上榜的亚洲联赛。

回顾现代足球发展的历史，从19世纪中期工业革命浪潮中的诞生，到19世纪末伴随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速开始的职业化，到20世纪初期足球商业化和产业化的形成，再到近半个多世纪以来（信息技术广泛应用之后的）后工业时代下的发展变革……

我们需要客观、勇敢地看到，中国足球乃至中国体育产业仍然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 —— 足球依然需要踏着时代的印记，滚滚向前。

如果有一天，当我们欣赏国家队队员们的每一记传球，都好比品尝星巴克香醇美妙的咖啡；

如果有一天，当我们看到国家队的每一次进球，都如同陶醉于五星级酒店令人垂涎的佳肴美味；

如果有一天，国家队的每一场比赛都能像电影大片带给我们跌宕起伏、精彩绝伦的观赏体验……

到那时，我想没有人会否认，这样优秀的国家队确实需要一个可靠坚实的企业化管理支撑体系来打造。

治大国若烹小鲜 治理足球可若何？